辽阳塔糖:千年甜韵与东坡文化的味觉对话
北国辽阳的冬日,总有一缕焦香与清甜在寒风中飘荡。这座拥有两千三百余年历史的古城,不仅见证了公孙氏割据的烽烟,更孕育出一种承载着契丹与汉文化交融的甜点——辽阳塔糖。这种以小米、大麦芽为主料,经熬煮、拉白、塑形等十二道工序制成的糖品,其历史可追溯至辽代。当时契丹人将游牧民族的奶食技艺与中原的饴糖工艺结合,制成便于携带的糖块,因形似白塔而得名。在《辽史·礼志》中记载的“荐新仪”上,这种糖品常作为祭祀供品,其止咳润肺的功效更使其成为民间冬日养生佳品。
据《辽阳岁时记》载,当地人有“立冬食塔糖,一岁不咳喘”的俗谚。现代营养学分析发现,塔糖中的麦芽糖醇含量达65%,较之蔗糖更易被人体吸收,且富含维生素B族与微量元素锌,特别适合体虚畏寒者、用嗓过度的职业群体以及生长发育期儿童。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冬,老辽阳人常将塔糖置于铜壶以文火慢煨,待其融化成琥珀色的糖浆,佐以姜丝饮用,成为抵御严寒的传世智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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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法新传:家庭制作塔糖的技艺解密
传统塔糖制作需历经“浸米-发芽-蒸煮-糖化-过滤-浓缩-拉白-定型”八大环节,而今我们将千年工艺简化为五个核心步骤。首先选取当年产黄小米500克与大麦150克,用井水浸泡六时辰直至麦粒露出白点。这个阶段需特别注意水温控制——我在自家厨房尝试时,曾因使用自来水导致发酵不均,后来改用纯净水并保持25℃恒温,才使麦芽萌发如初春新绿。
第二步将发芽麦粒与蒸熟的小米混合,注入60℃温水进行糖化。这步堪称制作成败的关键,需持续搅拌八小时直至米浆渗出甘甜。记得那个深夜,我守着陶瓷缸不停搅动,当闻到类似蜂蜜的香气时,便知糖化已达最佳状态。第三步过滤后的糖浆需用松木柴火熬煮,现代家庭可用电磁炉替代,但务必保持文火慢熬,待糖浆挂铲成旗即可离火。
最考验技艺的当属拉糖工序。将冷却至60℃的糖膏反复拉扯数百次,这个过程不仅赋予塔糖雪白的色泽,更形成独特的绵密口感。我初次尝试时因糖温过高导致手掌烫伤,后来戴上棉质手套并在糖膏中掺入少量熟芝麻,意外获得了更丰富的风味层次。最后用模具塑成宝塔形状,置于竹筛自然风干三日,这般制成的塔糖入口即化,余韵带着焦香与谷物的清甜。
糖香里的文化密码
当我们将视线南移,会发现辽阳塔糖与黄冈东坡赤壁文化竟有着奇妙共鸣。苏轼在《老饕赋》中写道“烂樱珠之煎蜜,滃杏酪之蒸羔”,这种对糖食的审美与辽阳塔糖“清而不腻,甜而含芳”的特质不谋而合。元丰三年苏轼谪居黄州时,曾以“糖霜寒柿”待客,其追求本味的饮食哲学,正暗合塔糖“九蒸九晒”的制作精髓。
在鄂东地区,至今保留着以饴糖制作东坡饼的习俗,而辽阳人则习惯在腊月二十三以塔糖祭灶。两种糖食虽隔关山千里,却都承载着人们对生活的美好祈愿。当我将新制的塔糖与黄冈朋友寄来的东坡玉糁羹同置一案时,忽然顿悟:这种跨越时空的味觉对话,正是中华饮食文化血脉相连的生动注脚。
制糖三忌与风味创新
制作塔糖需谨记“三忌”:忌铁器接触糖浆以免变色,忌急火猛攻导致焦苦,忌潮湿环境存放引发回潮。现代改良版可加入洛神花制成玫红色塔糖,或掺入山药粉增强养生功效。在辽阳最老的糖坊“永盛泉”,第九代传人曾向我展示祖传的松针熏制技法,这种技艺能使塔糖保存三年而不改其味。
当我们在厨房重现这道千年甜点时,不仅是在传承技艺,更是在舌尖上续写文明交融的篇章。正如东坡先生所言“人间有味是清欢”,这枚凝聚着北国风霜与南国文脉的塔糖,正以其至简至纯的甘甜,诉说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生活智慧。